艾棹


谁谓宋远?跂予望之。

四月雨窖

*最近的一点诗和随笔,干草,无心整理了,撮吧撮吧投放一下。



丨中露


水的仙人,我正背向河流而行。

我正离开我的语言,我

童年游戏时安置花儿的睡床,我

八十八岁时需要的处子之床,

婴儿之床。

水的仙人,你和我的语言,不会挽留。

你们不会一跃而起。

因为尽到职责而解离职责,

因为深睡而活跃,你们

因为冷酷而含情。你们

深知我正背对河流而行——

和一切反复无常的儿童一起。

春游将诱去我们的一生。


水的仙人,我的诉说落向脚背。

我的姓名交给了河流,同时

河流拥有我的后背。

观看着我的后背上的面孔

捶打它波纹粼粼的、影子的表情。

水的仙人,第一,当我向你伸手

河心便向我涌出一条手臂;

我将艾蒿放置在名字里,我将名字

这样放飞在艾蒿以外,第二;

我爱摇动船桨,有时,第三;

我的脚在集市中舞蹈,我的额头

哆嗦在群山之间——第四

我瘦长犹如冰桥一道;

第五我的花,向着黄金弯倒,

从此,钱币与花种再难辨别。

这一切,水的仙人。

一对脚背陷入青草。

离开河堤。知我者

走啊,不知我者

走啊,远走。




丨欢庆下落


男孩,听我说——

——道路的偶然之腕

在此交握,你可以看到

过往花草那急切、一致的点头。


你的悲伤,它的性质

在路经儿童收容所后,向我显露。

一些陨铁:热爱地床的火。

海底结核:离开队伍的水。

一切挥发的可能之中

余留的不可挥发。这报告

如何?


男孩,你就是

我腰间的铅锤。

如今飞离大地令我力不从心。

我十七岁了,礼品正是

该亚的知识:幽暗,

生命,所有根部湿重的紫罗兰

列队走动,在故土之上。

故土,其他老迈词根,产自悲伤。


男孩,这儿站着

你的风筝。这根细线

写作凡人之命:强横非常。

环绕着你的双手飞翔

是如此,隐约,无声

犹如行星,行其礼节,貌似混乱。

掀动或投掷我,尝试尝试吧

即使这对你无所补益。


我愿直言:你是

宇宙的不可食用的果核。

我将离开:敬请忖度

这双即刻脱落的翅膀,砰!

忖度大地,它注定要成为床。


(提库修)




丨窥孔


到最后,从布料破洞中看清:

古代帝王已全化为灰,而雾水是

我们现世的美丽男人。

或许加上他们的妻子。


而照亮这条路的——从住所,

到咆哮的殿堂,到坟墓——

不过是无数少女的

微茫而滑入幕后的容光。

是空中楼阁支配着我们的头

是天鹅之奔牵拉着我们的手。


我们打造!我们律动!

我们的意志——木屑与石粉隆隆泻落

宛如放射之后的烟火……

而世界并未如愿进入愤怒。

他及他的子民,不为所动。

灰以及雾。到最后。




丨盆景田园


沉默聚居在我胸中

成群结队,有如野麦

它们的根须绵延以企及

黑夜的泉水一种:接受,

等待,以及远走。


组成一幅野麦的哭声,淡绿

在晚星之下,在晚氛之中。


奇迹的愿望也在那处居住。

切齿,像黄金,像淘金之徒一样

瘙痒。一只飞蝗。




第一次养猫的第一晚


— 宠物医院的医生还发来短视频:小猫戴着伊丽莎白圈,一只脚爪因为输液,给包扎了起来,摇摇晃晃仍欲起立。女医师的声音在镜头外呼它的名字,它应以一声喵喵。

  这个陌生女人的历经病痛死生的声音,在那里愉快地呼着我起的、十足纸张气的名字——这真是一个有点古怪的场面。但是听见她给我一种《夜航》般的印象。

  猫的弟弟在楼梯底下,此时精力充足,接连不断地喵喵怒叫。

  可以打一个不太合宜的比方:就像武汉是被击中的城市,这个小猫、这个领它回家的日子,也是被击中的事物。世界上不断发生着降水。人仍然奋力活动——唯一可以确定的结局是,在雪或土地的泥泞中,将留下人的一些痕迹:脚窝,手印,或者人形的陷坑,或者人形的罅隙……

  猫的弟弟在楼下发出抗议的叫声。

  去年的春天,我的室友养了两个小龟,夭折了一个。去年的年尾,我的另一室友接回一个仓鼠,因为疫情的缘故,它困居在寄养人的家里,然而还过得颇为宽裕逸乐。

  龟甲的纹路满满地结在蓝色的湖冰上。啮齿动物的绒毛遍布整个北方的原野。世界的背面写着众多的纵纵横横的符文。

  拿走一块灵魂,小动物。

  用你的背篓装走这一堆灵魂,朋友。

  今天就是分发它们的合适的日子。

  接住这片灵魂,遭强暴的十八岁的人。

  尽管,可能,它在递送的途程中被风儿轻易地削薄了。

  在从身死,到仁义充塞,到地球冷却的灾难中,我的界石、回音或飞屑将有赖你们组装。

  当然,如果运气足够,这种不易保鲜的切片也可能成为凭证。拿着它,回来和我团聚。这样的故事十分有趣,这样的故事是漫浩浩之大雨夜的一种赏赐。



第二天


— 猫是两个,一个小橘患猫瘟,昨天早晨领回家,今天早晨就在医院走掉了;还有一个玳瑁仍然活泼。

  尽在昨天一天里发生。别人家的小朋友,在早晨九十点的光景,被别人叫醒,哼哼唧唧,俨然过着一种它自己的生活;到了晚上,被安上了不熟悉的名字,被安上了吊针,虽然裹在电热毯里,但已经失去生活了。——学生崽哪里见过这种情节、这种场面,学生崽当即就崩溃了。

  我妹妹:你们也太脆弱了一点罢,既然是有病,那么蚤死,于另一个猫、于我们的钱财,都是好事嘛。——我可以感觉到,这种实利主义的坚强,对于很多女孩而言是时髦又实用的。这样的想法利于她安置自己,也是相当不坏的。

  而学生崽如我,有一套小的价值,基本不介意感伤带来的弱势、不理性的观感。完全不介意!我可以随便伤心、时时伤心。我的敌人只是刻奇而已。——而这是因为我接受了更长久和更稳定的教育。

  唉,小猫,这是人的问题。

  昨天在医院里摸着那个小病橘,顿时感觉做人还是很优越哪。这是实情。希望他的兄弟长成一个令人羡慕、比人优越的快乐猫,将来让人看着、傻笑着,让人感叹做猫好哇,让人愉快地欺骗一下自己。




  到今天,一周已经过去了,两个猫猫都回到它们在天上的故土去了。

  听到翻牡丹亭外,还想起抱着小猫的情状来。“中状元,着红袍,帽插宫花好啊,好新鲜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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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么多!细雨斜侵下,去年的四月,更加年轻和血腥的四月,已经不可能复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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